院门的栅栏依然静穆地立着。砖头和木板的棱角已经不见了,全被松软的厚雪包住了。珍珠和那棵受到致命伤残的老楸树,全都成了白色的雪柱。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立着,由这场雪引起无限遐想,她已经陷入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中去了。
梨花样的雪片渐渐变成鹅毛大雪,越来越密集了。珍珠忽然感到手脚有点麻木,也感到冷了。这才向栅门望了一眼,转身回屋了。珍珠抖干净身上的雪,从门后找出一些木炭和一个火盆,生上盆火。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。她想,应当把屋子烧得暖和一点,待会儿虎子哥来了,一定会冷得发抖的。脸像冻梨一样,那才叫人心疼呢。在关外没人疼,冷点就冷点,来到家可不能再让他受冻了。
珍珠把木炭加得足足的,她抿住额上的一缕散发,偏倒身子吹了吹。不大会儿,一盆火烧旺了,发出幽蓝幽蓝的火苗。四周墙壁被炭火映成橘红色,珍珠的脸庞也是红红的,四年的时间,她的身体已恢复了健康,虽不像少女时代那样娇艳,水灵,却也润泽丰满,愈显得楚楚动人;那长期被压抑着,积攒着的感情,那由热烈的思念而诱发的汹涌的情欲,都在此刻蓬蓬勃勃地喷发出来了。这样的冬夜,这样暖融融的盆火,使她很自然地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。那是自己和虎子哥第一次睡在一起。他真有力气啊!那是一阵狂风,刮啊,刮啊,刮得昏天黑地。一棵柔嫩的树被狂风紧紧箍住了腰,缠住了脖子,全身都被勒得紧紧的,死死的。它惊恐地挣扎着,挣扎着,竭力想把风推开,可那狂风的舞弄却又叫它感到从没有过的畅快。于是挣扎变成了忸怩,它并不想真的逃脱。狂风把它箍得更紧了,腰也要被它折断了。突然,一道闪电,一声惊雷,柔嫩的树身哪儿破裂了。一声呻吟样的低叫,接着,一切归于平静,风和树都疲倦了……如果说,在那个夜晚,珍珠对异性的渴求,还是朦胧的,羞怯的,惶恐的,神秘的,那么此刻,她对虎子哥拥抱的向往,就是饥渴的,赤裸裸的,像盆火一样灼热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