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隐隐约约地明白,“想成为天胜”与“想成为花电车司机”这两个愿望在本质上是不同的。最显著的差异是,前者可以说完全没有对“悲剧性的东西”的渴望。“想成为天胜”的我无须体会那种憧憬与内疚交织的、令人烦躁的混淆感。尽管如此,有一天我还是痛苦地强忍着内心的悸动,潜入母亲的房间,打开了衣柜。
我从母亲的和服中拽出最花哨夺目的那件。腰带上用油画颜料绘着绯红的玫瑰,我像土耳其的大官般将腰带一圈圈缠在身上,再用绉绸包袱皮缠住头。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即兴制作的头巾,觉得它看上去就像《金银岛》[18]里出现的海盗头巾,于是心中狂喜,面颊发烫,但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。我的一举一动,乃至我的手指和脚趾,都必须符合“产生神秘感”的要求。我将随身的小镜子插进衣带,在脸上抹了一层薄粉,接着将棒状的银色手电筒、古色古香的镂金钢笔以及所有耀眼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。
我就这样一本正经地来到祖母的起居室。我压抑不住疯狂的戏谑感和喜悦,一边喊着“天胜,我是天胜”,一边在屋里跑来跑去。
卧病在床的祖母、母亲、某位客人以及负责照顾病人的女佣都在那里。我对他们视而不见,我的狂热都集中在自己扮演的天胜正受到众人注视这件事上。也就是说,我只看到了自己。可是,我突然瞥见了母亲的脸。她脸色略显苍白,茫然地坐在那里,与我目光相遇时,她忽然垂下了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