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时期还有一种华夷观念,与上述两种观念不尽相同,这就是孔子所说的“裔不谋夏,夷不乱华”[10]。孔子认为,混淆了华、夷的界限,“于神为不详,于德为衍义,于人为失礼”。孔子的华夷观念,以“礼”作为衡量的标准,实际上是赋予民族界限以文化的异同为标准。这是他的民族观的特点,也是他的民族观的价值所在。
二、民族观念与文化认同
孔子以“礼”来划分民族间的界限,固然出于对周礼的崇敬,如其所说:“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从周。”[11]他认为诸夷同诸华的最大区别,在于诸夷在文化上落后,没有如同周礼那样被他视为完美的制度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他高度评价管仲相桓公成就霸业:“管仲相桓公,霸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赐。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矣。”[12]在孔子看来,夷狄的披发左衽是无法接受的。
但是,在剧烈的历史变动中,孔子的思想也在发生变化。孔子向远方小国国君问学后发表感慨,反映出了他的民族观与文化观。史载郯子朝聘于鲁,鲁昭公问及少皞氏以鸟名官之事,郯子对答如流。于是孔子见于郯子而学之。既而告人曰:“吾闻之,‘天子失官,官学在四夷’,犹信。”[13]其实,郯子并非夷狄君长,只是地处偏远,与夷杂居而已。从孔子的问学以及他所发出的感慨,可以得到以下认识。第一,在最遵循周礼、文化素养最高的鲁国,人们对于有关少皞氏等有关传说已不甚了解,而处在偏远地区的郯子却清晰地娓娓道来,这在当时实在是一种不可理解的现象,说明文化在传承和扩散过程中会出现人们始料不及的情况。第二,郯子的谈话,涉及多方面的历史传说,可以视为有关文化认同的一次有力的阐述。第三,孔子具有好学的精神,即使对来自偏远地区的郯子,也虚心求教。第四,问学之后,孔子感慨地认为,人们通常所说“天子失官,官学在四夷”的话,原本是真实可信的,由此引申出一个令人深思的文化现象,即文化的传播不受地域的局限,也不受民族的局限,即使居于夷地的小国之君,同样可以熟悉古代的典制。综而言之,孔子的这种民族观和文化观,同他执着于周礼是完全吻合的。正因为如此,孔子才产生了“欲居九夷”[14]的打算,并强调说:“君子居之,何陋之有?”[15]这充分显示出孔子华夷观的真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