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人人说我那么像他,我又那么不像他!”
周炳大踏步赶到渡口,雇了一只小艇接驳,上了开往顺德容奇镇的轮渡。这轮渡由一只小火轮拖带,在江面上绕了一个大弯,走了几个钟头,来到了顺德县的容奇镇。这容奇镇是顺德的热闹地方,往年蚕丝业繁荣的时候,市面十分旺盛,近几年蚕丝业衰落了,市面才显得清淡下来。但是周围几十里地方,家家种桑养鱼,育蚕缫丝,光景也还算富裕。又因为这些手艺,多半是妇女干的,所以她们手里有钱,嘴里也就能说话。有不少妇女,就不肯嫁人受罪,自己把头发梳成髻,叫做“自梳”;也有些妇女虽然名义上嫁了人,但不到婆家去过日子,叫做“不落家”。这些妇女立志过一辈子独身生活,就邀约三五个知心好友,找幢房屋,住在一起,互相有个照应。人们把这样的房屋叫做“姑婆屋”。那天周炳上了码头,曲曲折折地拐了几个弯,就来到一间那样的“姑婆屋”前面,一打门,恰巧开门的正是黄群大姐。这黄群年纪虽已二十八九,比他姐姐周泉还大一些,但是没有结婚,矮小结实,热情活泼。她一把拉住周炳,将他当做亲兄弟一样,又摸、又捏,又疼、又骂,十分亲热。周炳怪不好寒思,一直拿手帕擦汗,那张白净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。他拿眼睛望望四周,见墙上供的神像,都是观音菩萨、斗姆娘娘、龙母娘娘、嫘祖先师之类,全是女的。桌案上摆的照片,又都是姑姑、婆婆、姐姐、妹妹之类,也全是女的。四围挂的衣、裳、巾、帽,到处摆的杯、盘、碗、盏,甚至连桌子上搁着的几枝水烟袋,几套《再生缘》、《金叶菊》、《背解红罗》之类的木鱼书,也一望就知道是妇女们使用的。坐在这样的一个堂屋里,周炳感觉到有一点局促不安。他还没有开口,黄群倒首先对他诉起苦来。她说她十分想念广州的工友,她十分想念省港大罢工跟广州起义的时候所过的痛快日子,她一个月至少有三回梦见苏兆征同志和张太雷同志。最后,她发誓要离开这里。她说整天躲在茧锅旁边,外面的情形,一点也不知道,一定会把人闷死。周炳也告诉她:胡杏如何得了重病,被赶回家,后来病才刚好,何家又来逼着要她回去;震南村如何遭了大水,病的病死,饿的饿死,何福荫堂见死不救,如今倒要把粮食运到仙汾市高价粜出;区细如何中意胡柳,如何逞意气、闹别扭,如今已经离开赤卫队,回省城去了。后来,周炳又把他们几个人要求入党,外间谣传谭梹牺牲,巡视员李子木的无耻行为等等,都对黄群说了,问黄群能不能想法子找到金端、冼鉴、冯斗这些人,或者想法子找到党的关系。黄群一面听,一面摇头,最后才叹口大气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