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面死亡的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了,即使有沉重的弦乐伴奏与人群中压抑的哭泣做铺垫,他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足勇气正视妻子业已消逝的事实。他的心中有些骚动不安,仿佛血管内流动的残余生命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心有不甘—你活不过今晚了,他对自己说,你马上就要随她而去,但你会再次见到她,如果死是一片空虚,那你们也是相互交融的一片空虚,成为彼此。
妻子下葬了。B先生没有哭,他从不在人面前哭。他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,或站在那里,或四处走动,兀自恹煎,看着人们依次上前向棺材中的妻子捐几滴泪水,又向他表示哀悼,然后坐回原位,或匆忙离去。
妻子的女性朋友,那些披着貂皮大衣的女人,她们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,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,妆容精致,真皮层与适可而止的泪水绝缘。他厌倦她们的假惺惺,麻木地看着她们离去。